GLP-1 受体激动剂已经成为糖尿病与肥胖管理中最受关注的药物之一。无论是用于控制血糖、辅助减重,还是改善心血管结局,这类药物在临床实践中都表现突出。然而,随着其使用人群迅速扩大,关于它是否会增加癌症风险的讨论也愈发热烈。近期,一项纳入 9.4 万余名参与者的新系统评价与荟萃分析发表在《内科医学年鉴》,为这一争议带来了更客观的证据基础。

一、为什么 GLP-1 与癌症会被联系在一起?
GLP-1 类药物可通过多重机制改善代谢状态、降低炎症、调节胰岛素与代谢激素水平,这些因素与多种癌症的发生风险密切相关。另一方面,早期动物实验曾提示其可能促进甲状腺 C 细胞增生,引发外界对其可能诱发某些癌症的担忧,尤其是甲状腺癌和胰腺癌。
随着真实世界使用量大幅增加,评估其长期安全性,尤其是癌症相关风险,成为医学界的重要任务。
二、目前证据怎么说?来自数十万人的研究结果1. 大型数据库研究:GLP-1 使用者总体癌症发病率更低
一项使用超过 8.6 万名患者的目标试验模拟研究显示:GLP-1 使用者的癌症累积发病率更低,13.6 / 1000 人年 vs 16.4 / 1000 人年,总体风险比(HR)为 0.83,呈保护倾向。并且,部分癌症存在显著风险下降:
子宫内膜癌:HR 0.75
卵巢癌:HR 0.53
脑膜瘤:HR 0.69
胰腺癌、膀胱癌、乳腺癌也呈下降趋势
但同时注意,肾癌风险存在上升趋势(HR 1.38),这一信号尚需更多研究支持。
2. 甲状腺癌风险:研究结果不一致,但最新数据更“安心”
关于 GLP-1 是否会增加甲状腺癌风险,是争论最集中之处。过去研究结果互相矛盾,有荟萃分析显示风险增加,也有研究认为完全无关联。最新在 ATA(美国甲状腺协会)2025 年会上公布的研究显示:GLP-1 不会增加分化型甲状腺癌复发或进展风险。这一结果在为数不多的长期随访数据中具有一定重要性。
3. 结肠癌死亡风险:显著降低
来自 UCSD 的分析显示,结肠癌患者若合并使用 GLP-1 药物:5 年死亡率:15.5% vs 37.1%,差异巨大,提示 GLP-1 可能在改善癌症后预后方面具有潜在益处。但研究人员明确指出,这些观察性数据尚不足以支持将其作为“抗癌治疗”。

三、最新权威荟萃分析:总体风险“甚微或无影响”
本次《内科医学年鉴》发表的荟萃分析涵盖 48 项随机对照试验,共 94,245 名参与者。关键结论包括:
1. 多数主要癌症风险均未增加
甲状腺癌:OR 1.37(几乎无影响)
胰腺癌:OR 0.84
乳腺癌:OR 0.95
肾癌:OR 1.12。均未显示显著风险升高。
包括:结直肠癌、食管癌、肝癌、胆囊癌、卵巢癌、子宫内膜癌、多发性骨髓瘤、脑膜瘤,均未显示明确风险增加。胃癌方面,由于事件稀少,结果“不确定”。
3. 不同药物类型、剂量、随访时间、减重幅度均未改变结论
这是本项荟萃分析的一个重要结论,提示 GLP-1 类药物在不同临床场景下的总体癌症风险较为一致。
四、这些发现对临床使用有何意义?
综合目前证据,一个相对明确的共识逐渐形成:
1. GLP-1 药物不会显著增加癌症风险
无论是来自数十万人的数据库研究,还是来自随机对照试验的荟萃分析,结论一致趋向“风险极低”或“无明确关联”。
2. 对部分癌症可能带来潜在保护
例如:子宫内膜癌,卵巢癌,脑膜瘤,结肠癌死亡率。这些信号需要进一步验证,但具有一定生物学合理性:代谢改善可降低炎症与激素相关风险。
3. 对既往有癌症史的患者也较为安全
目前并无证据表明其会促进癌症进展或复发。
五、争议为何仍然存在?未来还需要哪些研究?
尽管结果总体令人“放心”,但专家强调仍需保持审慎。主要原因包括:
1. 现有试验随访时间偏短
多数仅 1–2 年,而癌症的潜伏期可能长达 10–20 年。杜克大学的癌症免疫学家指出,当前时间窗口内癌症事件太少,因此“真正能解答风险问题的研究结果,还要等 10–15 年”。
2. 早期减重是否能逆转慢性炎症仍未知
心血管风险可快速改善,但免疫功能或肿瘤微环境是否能完全恢复,尚不清楚。
3. 需要专门针对癌症结局的随机临床试验
当前所有试验均以糖尿病或肥胖治疗为目的,癌症结局只是“意外发现”。
结语:风险不升,或许还有潜在收益
GLP-1 类药物的广泛应用引发了合理且必要的安全性关注。最新证据明确指出,其在多数癌症方面均未表现出风险升高,而部分研究甚至提示可能存在保护作用。
尽管需要更长期、更专门的试验来最终回答“是否影响癌症发生或预后”这一科学问题,但现阶段的临床应用不应因尚未证实的担忧而受阻。从目前来看,GLP-1 既是代谢疾病管理的重要工具,也可能成为未来理解“代谢与癌症关系”的关键切入点。随着更多研究展开,人们将更清晰地认识这一药物类别的长期影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