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河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张玉林
当呼吸机成为现代人生命末路的冰冷器具,当ICU里插满管道的躯体在呼吸与生活间挣扎,美食家、作家蔡澜先生的选择却向世界宣告:真正的善终,在于坦然接受,而非与死神无休止地讨价还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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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得好死”这句民间诅咒,深深烙印在我们的文化基因里。许多老人的最后时光,被插管、电击和气管切开术填满。这背后是两种社会心理的交锋。
孝道的沉重压力
“不抢救就是不孝”的观念束缚着许多子女。很多患者在临终前,家属都会要求“全力抢救”,然而患者本人的真实意愿常被忽视。
死亡教育的空白
上海某养老院调研显示,89%的老人坦言“更怕不得好死而非死亡本身”。当社会普遍将死亡等同于医疗的失败,过度抢救便成了唯一的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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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澜的选择,像一记破冰锤:清醒拒绝创伤性抢救,要求骨灰撒海前开香槟庆祝,墓志铭只留三字“我活过”。他解构了“好死”的定义:善终不是技术的胜利,而是生命尊严的圆满。
蔡澜的生死哲学并非一时兴起,而是贯穿其一生的实践,为身处人口老龄化社会的我们,提供了珍贵的“心理脱困”路径。
认知重构:让死亡走下神坛
当网友焦虑地询问死亡感受时,他笑答:“你死过吗?没有,但我活过。”在《不如任性过生活》一书中,他写道:“死亡不过是没吃完的宴席。”
相关研究显示,用幽默和平常心谈论死亡,能有效降低恐惧。将死亡从“恐怖禁忌”降维为“终场派对”,恰似一种脱敏疗法。当死亡成为可谈论的日常,焦虑便失去魔力。
决策夺权:掌握生命终章
晚年蔡澜公开签署预立遗嘱,表示拒绝使用维持生命的设备,用法律文书将身体自主权延伸至生命终点。
真正的善终,是清醒地决定何时关掉生命的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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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澜的示范意义,在于将个人选择升华为公共议题:
当子女以“孝”之名要求过度抢救,蔡澜曾说:“太挂住逝者等于捉住灵魂不放。”其案例推动观念转变:孝顺应是尊重与成全,而非无意义的折磨。
“香槟送别”的理念正逐步影响医疗实践。如上海某三甲医院的“安宁疗护病房”,引入温馨仪式,显著改善了患者和家属的心理状态。成都某殡仪馆效仿“人生谢幕”理念,举办“生命茶话会”,让老人提前参与设计自己的告别仪式,预约者激增。这标志着社会正学习更坦诚地面对生命终点。
蔡澜的骨灰撒入维多利亚港时,没有哭声,唯有海风与酒杯轻碰的脆响。这场“叛逆”的谢幕,是对深陷“好死恐惧”的现代社会的深刻启示。
当我们在ICU
为仅存心跳的躯体支付天价账单
当“孝心”被呼吸机的时长所丈量
蔡澜用潇洒转身提醒我们
“不得好死”的真正解药
不是“长命百岁”
而是“向死而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