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脸忧郁表情的阿岚,走进咨询室,胆怯得不知要坐在什么地方,在我的安慰下,她坐在了沙发上,但是,只坐在沙发的前沿,两只手始终不停地揉搓着,眼睛对我期待地看着。真不知道这个女孩经受了多少痛苦的折磨,为了缓和她的情绪,我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,想打消她对咨询的顾虑。
当情绪略有稳定后,阿岚开始了述说:“我去年考得不好,落榜了,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是班长,学习也比较好,就在我高三时,我姐姐因一次车祸离开了人世,我特别痛苦,我们经常在一起学习、生活,每当回到家看到姐姐的照片就哭,每天上课就想起我姐姐,整个高三心情烦躁,学习下滑得厉害,所以测验失败了。”
“这次到了学校,经常想不通生活怎么对我这样不公平!落差太大了,过去那样好,怎么一下成为这个样子,好多同学也这样说我。这次来这里复读,注意力集中不起来,经常开小差,主要是想我的姐姐,想我原来的老师、同学以及以前的所有事,无心听课。”
为了寻找上课注意力不集中的原因,我问:“你上课能听明白吧?”
阿岚:“能听明白,就是有的题不会做,每当不会做的时候,心里更烦,感到这里的环境与以前的不一样,没有了我以前的同学,特别孤独,越烦越怕,考不上怎么办?”
我:“你上次考了多少分?失利的原因是什么?”
阿岚:“老师,您不要问我的分数,太丢人了,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我就特别痛苦,我到这里复读的事除了家里人知道外,我没有告诉其他人。”
我:“你正处在抑郁状态,这是很多人遭遇失败后都可能有的情绪,这是一种负面的情绪反应,它的确让人痛苦,我很理解你,并愿意帮助你。你回避这个问题,从这一点可以看出,你还有点不敢正视现实。落榜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拒绝承认这个事实。不要把落榜太当回事,生活中难免遇到挫折和困难,挫折失败、坎坷风雨,这几乎是人生应有的内涵。这是平常事。有的人年轻时遇到挫折多,有的人可能在中年或老年遇到挫折多。”
阿岚沉思了一会儿说:“因为小的容易发出根,大的已经定型了,不容易长出根。”
我接着启发道:“本来长得好端端的枝叶,遭到了不幸,面对不幸,嫩枝还有机会和能力活下来,而大枝却死了。生活中的万事万物都会遇到不幸,小的时候遇到不幸还有机会重新活下去,长大了遇到不幸就不一定能活下去。人的一生怎么会不遇到一点挫折?你认为年少时遇到挫折与年长时遇到的挫折,哪一个还算幸运?”
阿岚:“刘老师,我悟出了点道理,我今年落榜,还有机会再重新振作起来。可是,我总感到这个打击对我太大了!我无法面对!”
我:“你有没有这样的体验,你先喝一杯糖水,然后再吃苹果,苹果甜吗?假如再把苹果换成一杯中药,你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?你的成长经历与这样的体验有没有相似之处?”
阿岚:“噢!我明白了。我过去太优异了,所以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。”
当提及她以前的优异时,她脸上出现了微笑,开始的拘束已经不存在了,并且开始讲起她当班长时,老师的特殊照顾,同学的尊重、周围人的羡慕。面对她的兴奋,我认为有必要纠正她自我认知上的偏差,于是我进行了如下的分析:
“我听了你曾经的优异,真为你高兴!你曾经顺利地生活,风光的经历,真令人羡慕。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,人就会自视过高,期望值过高,自我感觉良好,就会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资格享受鲜花与掌声。一旦这样的人失败了,找不到众星捧月的感觉,就会怜悯自己,感到自己倒霉,感到不公平,心空没有了阳光,自然寒冷、空虚或者还感到孤独。”
对我的分析,她不时地点头,并且说:“您说得太对了,我就是这样的。”
我继续分析:“回想曾经的辉煌,确实可以让人增强自信。毕竟你有能力再创辉煌。可是,自信只是成功的基础。要想成功,首先要接受现实,淡化失败感和失落感。明白任何人的心灵天空都有阳光和下雨的时候,不要千方百计控制它、克服它,容许它的存在,带着它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,如此,你的感觉就会慢慢淡化。”
阿岚:“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呢?”
我在潜意识状态下找到了阿岚的病理性记忆,初三时,学习就开始出现了下滑。从小学到初中,她都是班长,老师对她太好了,什么话都跟她说,把她当朋友对待,关心她的各个方面,已经超出了师生之间的关爱。为了报答老师的爱,阿岚全权负责班级的一切工作,因为我们老师那时正与妻子闹离婚,他已经够痛苦的了,她不再能让老师承担琐碎的班级事务。
阿岚像小班主任一样,没有人敢不听她的,当然,肯定要得罪一些同学。阿岚上课时注意力就开始不集中了。经常想班里的一些事情,想老师对她这么好,她应该怎么报答他。毕业时,阿岚本来可以考上县高中,可是由于失误,只考了个普通中学。阿岚感到除了对不起父母之外,对不起的是老师。
进入高中,阿岚给原来的老师写了一封信,他给她回了信,拿到信,她哭了,老师说,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她考不上县高中,他说她是测验时的失误,并给她谈了怎样面对生活的一系列问题,并且衷心地希望她能生活得很好。
尽管如此,阿岚还是振作不起来,开始进入小说世界,甚至上课也看小说,学习因此越来越差。测验失败后,阿岚实在不想再复读了,她的很多同学没有考上,不是照样也可以在社会上打工。只是,阿岚的表哥是学校的老师,他跟她父母谈了此事,父母一定要让她上学,看到父母期待的目光,姐姐出事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悲伤,他们对她又给予了很大的期望,阿岚真不忍心伤害他们,于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来到了这里。阿岚要把自己封闭起来,想好好学习忘掉过去的一切,可是,越想忘掉越忘不掉,整天想的都是过去的事。
我对阿岚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,这使得她的焦虑程度明显降低。她意识到自己心里没有了阳光,就感到外面也是阴云。否定自己,没有了自信,就以为别人也瞧不起自己。一旦有了自信,肯定了自己,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。
阿岚高兴地来了。还没有坐下,就说:“我找着了在银川的过去的同学,正如您所说的,他们都很热情,并且一直在打听我,是我自己太在意了。您说我应不应该给我过去的老师写一封信?”
我:“给老师正常地写信,不要考虑应该不应该。写信是一种调节情绪方法。写的信可以发出去也可以作为纪念,这件事你自己决定吧!”
阿岚想了想笑着说:“我明白了。谢谢您!”
不久之后,阿岚的父母反馈说:“她近来情绪非常好,真希望她一直保持这样良好的情绪状态。”